今天是12月24日,对于我来说这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如果非要拿个词来描述的话,那就是“惬意”,因为我暂时摆脱了考试的烦恼,可以舒舒服服地享用这24个小时。对于地球另一边的人来说,今天是个最重要的节日,因为那个国家的强大,现在地球人都知道了今夜叫平安夜。
在中国,传统节日渐渐淡化,而这些西方节日越来越隆重,我是看得很不舒服的。传统节日的淡化,可以说是中国越来越经济化、价值化的在某一个方面的体现,说白了就是人们都忙着赚钱去了,这也算是件好事。在中国过圣诞节原本该是那些无法回家的老外们该干的事,正好又让忙着赚钱中国商人们看到了机会,一番炒作之下,俨然耶酥也出差来了中国,其实哪有几个中国人明白圣诞节是怎么回事的。改革开放当然好,文化被同化了那就要悲哀了。
扯得有些远了……
今天也是四六级考试的日子,对过了四级没有报六级的我来说还是没意义。
对某一个人来说,今天很不同。那是我奶奶,今天是她90岁的生日。奶奶这辈子很不容易,听说日子苦的时候穷到了要饭的地步。夭折了多个孩子后才留下了我姑姑、伯父和我的爸爸,但我伯父年纪轻轻入伍后被人委曲了一把,得了精神分裂,这事对奶奶的打击着实沉重。我还没出世的时候爷爷又去世了,剩下她一个人。
从我出生后记起。那时候奶奶和我家三口还有伯父家四口(我有一个堂兄一个堂姐)住一间大屋。爸爸同我讲他过去的故事时,常常要提到那间屋子:当时爷爷年事已高,伯父又有那病,那屋子完全是我爸爸一石一瓦建起来的,因为穷,打地基的石头都要靠他一个人一板车一板车从十几里的远的地方搬起拉来。我现在看来那座房子实在是阴冷而又狭窄,那时却是我游戏的天堂。房子狭窄8口人还能挤挤,人心的狭窄却让人心凉。90年,因忍受不了婶婶的排挤,我父母选择了另外一地的工作,家园也随着转移,奶奶也跟着搬了过来。
那时候我刚刚读学前班,正是开始记事的时候。虽然是新家,房间却只有两间,所以一直到97年的第二次搬家,中间的7年我都是我奶奶睡在一起的。90年奶奶75岁,印象中那时候的她还很精神,每天都能说很多话,睡觉时会给我讲各种故事。唯一的毛病就是常犯腰疼,这是在老家时不小心滑倒落下的后遗症。她犯疼的时候会要我帮她捶背,帮她贴麝香筋骨膏,我也很乐得帮忙。妈妈脾气不好,常常因为我做错了事而打我,我叫得痛了奶奶总是要出来,横着脸对妈妈帮我说情,我就借着机会躲在奶奶身后,闹剧每每这样降下帷幕。对小小的我来说,奶奶是高大的。
那时候爸爸妈妈天天忙工作,我要上学,白天奶奶都是一个人在家度过的。她是个文盲,不能用阅读来打发时间,甚至不能理解电视画面与现实的关系,也就谈不上看电视,能用来打发时间的除了家务事外就只有针线活了。奶奶的针线活做得很细致,可以做出很耐用的布鞋,再纳上一副密密的鞋垫。当她摆把椅子坐在阳台上,旁边放着她心爱的针线工具,一边晒着太阳一边针线穿梭,想必心里是很自在的吧。但做补衣做鞋这种活也不是天天都有,多半的时间里她还是闲着,常常一个人自言自语,我那时只是觉得怪怪的。伯父虽然脑子有问题,总还是记得这个母亲,常常来一个人来看她。这个来,是真正的走来,这点我至今都很佩服,中间是可是20里的路。奶奶见到伯父总是会很高兴,会给他泡上一杯一半茶叶一半开水的茶(伯父喝茶要喝那种巨浓的,估计是用茶来刺激精神),然后是各个方面的问侯。伯父如常作答,俨然是一个精神很正常的人,但接着便要开始不正常的演说了。他会不停地重复一些乱七八糟的观点,像是在和谁争论着什么,有一次甚至拿出他的身份证给每个人看,告诉别人这是他的身份证,好像怕别人不相信他。伯父演说完后一般都是告辞,临走前会掏出一瓶或数瓶药来,要留给奶奶吃,并强调服法,奶奶接下后便是不停的叮嘱。伯父走后奶奶会把药瓶拿来让我给她认(她不认字),其实我不说她也知道,这一般都是“氯氮平”这类治疗精神分裂用的。她会叹口长气,想必每次都是很难过的。
或许真正吃过苦的人才知道钱财得来的不易,奶奶的生活非常节俭,每月的养老金除了花一部分来买治疗腰痛的药物外,基本没什么开销了。打开她的抽屉,里面都是碎布头,各种各样的扣子等等。家里扔的垃圾她都会再拣一遍,把能卖钱的废纸和塑料都挑出来,甚至有时她还从垃圾堆里捡回些东西来用或者卖,这点让我们全家都很不乐意,但她还是老样不改。唯一让我爸妈抱怨她浪费的是,她对我们家的狗。97年我们第二次搬家,新家是一栋二层四户的房子,我家在一楼(也是为了让奶奶少爬些楼梯,以前家在6楼),为了防盗而养了条狗。狗的伙食是奶奶照顾的,她顿顿都给狗吃新鲜干净的饭菜,让我爸妈觉得太费粮食,自那那狗不幸失踪后,再也不肯养一条了。
奶奶是丰城白土镇那一带的人,到今年90岁,之间搬到过南昌,后又转到萍乡,却从未改过乡音,我也自小就习惯了听她的家乡话。每年过年的时候,爸爸打电话到她丰城的老家,叫奶奶跟电话那头的亲人说话时,她声音里都是掩不住的兴奋,我甚至怀疑就她现在的听力她能否听清对方真正在说什么。奶奶在萍乡住了大半辈子,现如今90岁,却从没有跨入过市中心一步。她拒绝了电视,拒绝了洗衣机,拒绝了煤气灶,其实是在拒绝它们对她知识的侮辱。活了近一个世纪的人了,她只习惯着她那个油灯洋火的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故乡,我很为她悲哀。
本来今天是想写自己的一天,但入题的时候提到了奶奶的生日,让我投入了对她的故事的回忆之中,不觉中泪花噙噙,原有的心情早被冲飞得一干二净,只化成了一个心愿——
祝您身体健康!